我爷爷是道士皇帝 第277章

  胡宗宪到了乾清宫后,行了一礼,朱翊钧赶忙抬手示意:“胡爱卿,快些免礼……大伴,赐座……”

  冯保赶忙应是,而后亲自搬来了一张椅子,放在胡宗宪的身后。

  胡宗宪谢恩之后,才缓缓坐下。

  胡宗宪坐下后,朱翊钧露出欣慰的笑容开口说道:“胡爱卿,此次禁军三营检阅,你功不可没。朕昨日御检,看到那整齐军容,心中满是欣慰……你将兵部事务与禁军筹备操持得如此出色,不愧是朕的肱股之臣。”

  胡宗宪在隆庆年间整治京师三大营,颇有成效,而在万历年间,又替朱翊钧组建了禁军三营,对于他们老朱家,对于朝廷来说,功不可没……

  胡宗宪强打精神,欠身回应:“陛下谬赞,此乃臣分内之事,能为陛下分忧,为大明社稷效力,是臣之荣幸。”

  只是声音微弱,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耗尽全身力气。

  这个时候,朱翊钧也察觉出了胡宗宪的疲惫。

  朱翊钧微微颔首,神色转为关切,接着说道:“胡爱卿,李成梁听从朕的旨意,派了亲兵来到北京城,他们的家属随后也一同前来,作为军户,安置之事便需兵部多费心……朕想着,要在下方县城寻一处合适之地,给他们分地建房,安排好住处,此事还得爱卿多多操劳……”

  李成梁的亲兵先行到了北京,可还有小一万人的家属在后面,要在年中的时候,分批次入京。

  朝廷确实需要妥善安置。

  他们属于军户,归兵部管。

  胡宗宪深吸一口气,努力打起精神回应:“陛下放心,臣定会尽快安排妥当。只是此事涉及土地、房屋诸多事宜,还需与地方官员协同商议,臣回去后便即刻差人着手准备……有了章程,便给陛下禀告。”

  君臣聊了片刻后,朱翊钧便关切的说道:“胡爱卿,你先退下歇息吧,兵部的事情先不用管,好好在家休息几天,刚刚朕所谈之事也不着急,等你身体好些,咱们再细细商议……”

  胡宗宪如释重负,站起身,朝着皇帝行了一礼,后转身缓缓走出乾清宫。

  而朱翊钧看着胡宗宪的背影,皱起了眉头。

  今日自己的这个兵部尚书,怎么显得暮气沉沉的。

  离开乾清宫的胡宗宪,他的脚步变得越发沉重,越发迟缓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泞之中……

  往日熟悉的宫殿长廊此刻显得格外漫长,走了一会儿后,他扶着墙壁,呆了许久,而后苦笑一声:“看来,真的老了……不服不行……”

  稍稍休息了片刻,胡宗宪便继续朝前面走去。

  好不容易走出皇宫,胡宗宪在马夫的搀扶下登上马车。

  一进车厢,他便瘫倒在座位上,双眼紧闭,大口喘着粗气。

  这个时候,车夫也没有察觉出来什么异样。

  马车缓缓启动,朝着兵部衙门驶去。

  一路上,车轮的颠簸让他的身体随着摇晃,头疼欲裂的感觉愈发强烈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,马车停在了兵部衙门门口。

  车夫回身恭敬地对着车内说道:“大人,到了。”

  然而,车厢内没有任何回应。车夫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声:“大人?”

  依旧没有动静。

  车夫心中涌起一股不安,急忙上车,打开车帘子。

  只见胡宗宪半躺在座位上,官帽掉落在一旁……原本束得整整齐齐的发髻已然松散,几缕白发凌乱地耷拉在他那苍白如纸的脸上,像是深秋里衰败的枯草,毫无生气……

  他的嘴角微微下垂,干裂的嘴唇上透着一层死灰般的颜色,深陷的眼窝下,浓重的黑眼圈犹如两片乌青的阴影,为他那原本坚毅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沧桑……

  车夫吓了一跳,赶忙上前探了探鼻息,发现还有微弱的气息,这才稍稍松了口气。“大人,大人您醒醒……”

  车夫焦急地呼喊着,双手轻轻摇晃着胡宗宪,可他依旧昏迷不醒。

  兵部衙门的衙役们听到动静,纷纷围了过来。

  看着昏迷的胡宗宪,众人面面相觑,一时不知所措。

  很快,消息在衙门内传开,兵部的官员赶忙去找了郎中,并将胡宗宪送回了家中……

  五十而知天命,六十而耳顺,而此时的胡宗宪如今已七十高龄,本应是含饴弄孙、安享晚年的年纪,却依旧为了这朝堂之事,耗尽心血……

  胡宗宪到了家中,郎中也随之而至。

  兵部的两个侍郎也跟着前来……

  郎中诊完脉后,缓缓起身,对着一旁焦急等待的胡家人和兵部的两个侍郎说道:“胡大人这是积劳成疾,长期的劳累和忧思,让他的身体亏空严重。如今气血两虚,再加上这几日的操劳,身体实在是支撑不住了。我先开几副药,调养气血,只是这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,还需长时间的悉心调养,切不可再让他忧心劳神……”

  兵部左侍郎沈文也听完郎中的话后,赶忙开口问道:“多少时日可以调养好啊……”

  而郎中闻言,只是摇了摇头……

第493章 国泰民安

  胡宗宪离开乾清宫后。

  朱翊钧兴致也来了,让冯保安排人伺候自己写字。

  朱翊钧在案前站定,冯保早已指挥着小太监们将笔墨纸砚伺候得妥妥帖帖。

  只见朱翊钧抬手,稳稳握住那支粗大的毛笔,略一思索,笔锋游走,在那张大宣纸上写下四个大字——“国泰民安”。

  每一笔都力透纸背,尽显天子的威严与豪迈之气。

  冯保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,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,忙不迭地夸赞道:“陛下这字,真是越发苍劲有力、气势非凡呐……国泰民安,应景啊……奴婢觉得自陛下登基,改元万历之后,我大明朝国运越发昌盛……”

  朱翊钧听了笑了笑道:“大伴啊,你啊 ,就是会说话,‘国泰民安’,此乃朕所求,一生之求,然欲达此境,谈何容易……内有吏治整顿之艰,外有边患扰攘之虞,民生之休养生息、百业之蓬勃兴盛,桩桩件件,皆需上下臣工齐心协力……路漫漫啊……”

  听完朱翊钧的话后,冯保赶忙应道:“陛下,您英明果断,在奴婢看来,纵前路荆棘满布,艰难险阻重重,不出十年,陛下必使我大明朝山河永固,百姓安居乐业……”

  这个时候,天子对于冯保充满了信任,也是因为英明天子的信任,让冯保也有了新的奋斗目标。

  主仆关系,到达了一种无比和谐的境界。

  “那件事情,处理的怎么样了……”

  “陛下放心,稳妥的很,绝不会有人察觉出什么的。”

 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。

  陈矩匆匆忙忙地走进来,脚步急切,脸上带着几分慌张。

  朱翊钧瞧见陈矩这副模样,笑容瞬间淡了几分,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。

  还没等陈矩开口,朱翊钧便问道:“什么事情如此慌张?”

  陈矩赶忙跪地,声音带着几分焦急:“陛下,出事了!”

  朱翊钧眉头一皱,追问道:“什么事?”

  陈矩如此慌张的样子,可是极为少见的。

  陈矩深吸一口气,说道:“胡宗宪胡尚书在从宫里边返回兵部的时候,在车上晕倒了,现在兵部的人把他送回去,也差人过来禀告……”

  朱翊钧闻言,神色骤变,手上的毛笔不受控制地“啪叽”一声掉落在那诺大的宣纸上,不偏不倚,正好落在“安”字的下边,晕染出一团乌黑的墨迹,就像是平静湖面被投入巨石,泛起层层惊涛骇浪。

  而一旁得冯保也是脸色一变 ,赶忙将掉落在宣纸上得毛笔捡了起来,放回到了砚台中。

  “这……这怎么会?”朱翊钧喃喃自语,脸上满是惊愕与担忧:“胡爱卿,刚刚离开啊……”

  他来回踱步,眉头拧成了一个“川”字,片刻后,猛地停下脚步,看向陈矩和冯保,沉声道:“速传太医去胡府,务必将爱卿治好,另外,把兵部来报信的人带进来,朕要细细询问!”

  来宫里面报信得人是兵部郎中赵毅。

  他到了乾清宫后,便赶忙下跪行礼。

  “朕问你,胡爱卿现在情况究竟如何?”

  赵毅磕了个头,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回道:“陛下,臣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情况,胡尚书晕倒后,卑职和几位同僚心急如焚,赶忙将他送回府中,便立刻赶来向陛下禀报,一路上都没敢耽搁,实在还没来得及去了解胡尚书的具体状况。”

  朱翊钧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烈。

  人生一世,草木一秋,人如草木,生,是一场盛大的开始,而死,却是必然的落幕……

  胡宗宪年龄大了,在他的这个年龄身体但凡有些风吹草动,都是致命的。

  他不再多问,当机立断地说道:“朕即刻前往胡府。”

  冯保应了一声,而后赶忙下去安排……

  朱翊钧的车驾在锦衣卫的严密护送下,朝着胡府赶去。

  车轮滚滚,扬起一路尘土……

  胡府内,胡桂奇心急如焚,在胡宗宪的房间外不停地踱步……胡桂奇是胡宗宪的长子,也就是当年在东南被海瑞好好教训一番的胡家大公子……

  兵部的两位侍郎也都面色凝重,守在门外,他们不时地望向屋内,眼中满是焦虑。

  “父亲这到底是怎么了,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晕倒……”胡桂奇声音中带着哭腔,转头看向两位侍郎,仿佛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丝安慰。

  兵部左侍郎沈文叹了口气,安慰道:“胡公子,吉人自有天相,胡尚书福泽深厚,定能平安无事。”

  话虽如此,可他的眼神中也透着深深的忧虑。

  兵部这些年啊,手上抓的事情越发的多了,要是再这个时候,胡宗宪走了,那么兵部的担子谁能担起来啊。

  而此时胡宗宪的卧室内。

  徐渭坐在胡宗宪的病床前,目光紧紧锁住那虚弱的面庞。

  房间里光线昏暗,唯有几缕阳光艰难地透过窗棂,洒在地面上……

  他望着胡宗宪,眼眶不自觉地泛红,长叹一声,声音低沉而沙哑:“部堂大人,真的油尽灯枯了吗?”

  “部堂大人”这称呼,在他唇齿间吐出,带着岁月的厚重与深沉。

  恍惚间,往昔岁月如潮水般涌来,那是十几年前的称呼了,那时的胡宗宪意气风发,身姿挺拔,在朝堂与战场间纵横捭阖,而自己,也还正当壮年,两人携手为了东南的局势奔波忙碌……

  躺在床上的胡宗宪,似是捕捉到了这声呼唤,原本毫无血色的脸上,细微的肌肉轻轻抽搐了一下。

  眉头微微皱起,像是在努力挣脱那无尽的黑暗与疲惫。

  他的眼皮轻轻颤动,仿佛有一股力量在驱使他回应这熟悉的声音。

  许久,胡宗宪缓缓睁开双眼,眼眸中满是混沌与迷茫,好一会儿才渐渐聚焦,看清了眼前的徐渭。

  他的嘴唇微微开合,想要说些什么,却只发出了微弱的、沙哑的气声。

  徐渭见状,连忙凑近,将耳朵贴近胡宗宪的嘴边,试图听清他的呢喃……

  “先生,倭寇不足为虑,我大明朝的心腹大患在京师,在朝堂……”

第494章 往事如烟

  胡宗宪说出的这句话,是他们十几年前,在苏州城夜谈的时候胡宗宪对徐渭讲的。

  那时,世宗皇帝陛下在朝……

  那时,严嵩父子如日中天……

  那时,胡宗宪还是东南一柱……

  时过境迁,往事如烟,此时的胡宗宪躺在床上,已知自己归期将至,而徐渭同样风烛残年……

  胡宗宪醒来之后,两个侍郎以及他的儿子,家眷都进入了病房之中,喂了一些胡宗宪汤药。

  胡宗宪强撑着喝了汤药,脸上终于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色,可那蚀骨的疲惫感依旧如影随形,压得他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了。

  这一刻,胡宗宪知道,自己的大限近在咫尺……

  他费力地抬手,颤颤地唤儿子到跟前。

  看着儿子,胡宗宪的目光中满是慈爱与不舍,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儿啊,为父怕是活不了多久了,等我走后,你就带着家眷回绩溪老家吧……”

  这个时候,胡宗宪的声音越来的大了起来,脸上的血色也渐渐恢复,而坐在一旁的徐渭知道,这已是强弩之末,回光返照了……

  胡桂奇眼中含泪的点了点头……

  “老家的父老乡亲给我胡宗宪修的生祠,建了拆,拆了建,你们回到老家之后,便让把他们重新拆了吧,担当不起啊……回老家之后,你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……”

  绩溪老家的生祠在嘉靖四十一年的时候被拆,而后,胡宗宪返回老家,又被建了,在嘉靖四十三年,胡宗宪又被抓走,生祠再次被铲除,可等到隆庆年间,胡宗宪成为了兵部尚书后,生祠又被重新建起来,数量比往昔的还要多……

  听到自己父亲虚弱的话,胡桂奇早已泣不成声,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床前,紧紧握住父亲的手,泪水止不住地滚落:“爹,您别这么说,孩儿舍不得您啊。您一定能好起来的,咱们一起回绩溪。”

  一旁的家眷们也都抽抽噎噎,哭声在房间里回荡……

  “生死有命,莫要太过悲伤,老家的田产,你用心打,平日里,多行善事,修桥铺路,能帮衬一点是一点……”

  “爹,孩儿记下了。”胡桂奇抽泣着,泪水滴落在胡宗宪的手上。

  “要让族中子弟勤奋向学,知晓礼义廉耻。学问,是立身之本,无论何时都不能丢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