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的姿态自然而和谐,仿佛真的置身于那画中世界。
天色渐渐亮了起来,而此时的徐渭时而凝眉沉思,时而运笔如飞,仿佛不觉疲惫。
他下每一笔都倾注着他对大明帝国最高权力的的独特理解。
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他的专注而变得宁静。
一直到了朱翊钧重新来到画室,徐渭手中的画笔还没有放下。
朱翊钧悄悄地来到了徐渭的身后,此时徐渭代表作,三龙图已经将近完成。
这个时候的朱翊钧已经被震撼到了。
如此重大的巨作,竟然只用了一天一夜便完成大半。
同样,朱翊钧也被画中的人物细节吸引住了。
传神且充满了说不出来的神奇感。
画中的自己,左手手里面拿着一柄像是玩具般的玉如意,像是在随意的挥动,而自己的目光一直都是看向右边,也就是看向自己的父王,裕王朱载坖。
徐渭所作的整幅画中,里面包含的元素,道家的元素,王权,皇权的元素,表现力极强。
最为主要的是,朱翊钧提出的江山的山字也被要凸显出来了。
朱厚熜,朱载坖,朱翊钧这三个人以山字排列的画面逐渐生动起来,朱厚熜的威严、朱载坖的沉稳和朱翊钧的朝气相互映衬,在画布上形成了一幅独特而富有历史韵味的画卷,仿佛诉说着一段很是久远的岁月故事。
这个时候,朱翊钧在看向徐渭的背影,眼中就已经充满了崇拜。
虽然画的整体被完成,但徐渭的收尾还需要数个时辰,而朱翊钧也不能在画室中观看太久,今日他要去跟着张居正学习告祭太庙的礼仪。
在朱翊钧离开不久后,徐渭也放下了手中的画笔,他已经疲惫的不行了,便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。
他刚刚趴下,一直观察画室情况的张林便立马走了进来。
“徐先生,我家殿下说了,徐先生若是感觉劳累,可去客房休息,在这里趴着休息不好的。”
徐渭听到张林的话后,揉了揉眼睛:“劳烦公公了。”
说着,徐渭便站起身来,而后张林带路,将徐渭带进了前院的一个房间中。
在张林临走的时候,徐渭提出要让张林一个时辰后,喊醒自己,这幅画,今日就要完成,
张林满口答应。
这边,朱翊钧获得了跟自己偶像,张居正单独相处的机会,但是学习礼仪就显得有些枯燥了,张居正一本正经,弄得朱翊钧也要一本正经的学习。
主要是从一开始,张居正见到朱翊钧说的那番话,就让朱翊钧提不起半点兴趣。
“世子殿下,祭祀之礼,乃国家大事,重中之重也,昔者有云“国之大事,在祀与戎”,祭祀之礼关乎天地神明,岂可轻忽哉!想我大明皇室之子,当明祭祀礼仪之要。如“郊社之礼,所以事上帝也”,此乃承天之序,安邦固本之基。”
“若不能谨守祭祀之规,何以敬祖先、奉神明、安社稷乎?且祭祀之礼,亦为吾等秉承祖训、弘扬家风之径也。故当以虔诚之心,行祭祀之仪,方可保我大明皇室之荣光,万代永传也。”
“想我大明太庙,奉祀着太祖成祖。彼等皆为我朝之圣君,开创基业,功垂千古。诸圣之灵位安于太庙,乃我朝之根本所系,其意义重大非凡。世子殿下为皇室之子,当知此乃国之要事,万不可轻慢。需知“礼有五经,莫重于祭”,祭祀之礼,乃尊祖敬宗之道,亦为传承国脉之要。故世子殿下当格外重视,随我勤习礼仪,以敬奉太庙,缅怀先祖,方能保我大明之昌盛,绵延不绝也。”
前面张居正的开场白,朱翊钧听的是迷迷糊糊,只能是不断地点头。
而后就开始了枯燥地学习。
跟着张居正学了一个多时辰,练的就是走步。
虽然有点累,可在结束礼仪课后,朱翊钧还是第一时间回到了画室。
而徐渭也刚刚休息好,来到画室。
两个人在门外相逢。
见到了徐渭,朱翊钧立即开口问道:“徐先生,还需多久,画作才能完成。”
“世子殿下,一个时辰便可完成。”
朱翊钧兴奋不已,跟着徐渭进入到了画室之中。
而徐渭再次研磨,调色,拿起了画笔,重新开始。
时间慢慢的流逝着。
终于,当最后一抹色彩落下,整幅画完美呈现。画中的朱厚熜,朱载坖,朱翊钧栩栩如生,祖孙三代之间的亲情和皇家的气质融合得恰到好处……
最为重要的是,江山的“山”完成了……
第43章 江山的“山”4
徐渭完成了这幅画之后,朱翊钧便去找了自己的父王朱载坖,也将他带到了画室。
朱载坖看完徐渭的这幅画后,也是大感惊讶,心中不由对徐渭高看一眼,当然也不吝啬夸奖与赏赐。
这是朱载坖对徐渭感观的一个变化。
徐渭做完画后,便先行告辞了,这两日在裕王府可是累的精疲力尽……
在送走徐渭后,朱翊钧便想带着这幅画去见朱厚熜,却被其父告知,在告祭太庙结束之前,哪里也不能去。
而后,朱翊钧便开始了枯燥无味的学习礼仪的课程上来了。
实际上,这种大祭,对于朱翊钧的要求并不多,甚至对与朱载坖的要求也不多,而张居正所教的礼仪课程,大都数都是走步,还有要不断的告知朱翊钧,这件事情的重要性,不要再当天祭祀太庙的时候,肆意妄为。
而数日之中,朱翊钧听到张居正最多的一句话就是。
“礼有五经,莫重于祭,祭祀之礼,乃尊祖敬宗之道,亦为传承国脉之要。”
而朱翊钧每次听到这句话,心里都非议不断,尊祖敬宗,我大明朝都没有太宗了,两个祖,这些话,你咋不说。
当然,造成这一切的可都是自己的皇爷爷。
而自己这皇爷爷,可是很会折腾老祖宗的。
永乐皇帝,明成祖,在自己皇爷爷之前,可是被称太宗文皇帝的,庙号是太宗,自己的皇爷爷在大礼议之中,将太宗给改成了成祖,为了在大礼议中,占据主动权,而后又为了将自己的父亲加进去,把仁宗皇帝直接搬出了太庙,另外安置祭祀。
朱棣,朱高炽两个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,在他们驾崩一百年后,还有一场劫难等着他们。
太宗文皇帝是朱棣梦寐以求的庙号,好家伙,成开国之祖了,这不就像后世说明,自己真的是谋反而得位吗。
而仁宗皇帝朱高炽,更惨,大孝子朱厚熜为了把自己老爹抬进太庙,就把仁宗给踢了出来,他在太庙中享受祭祀,还不超百年,是驾崩之后的九十七年。
当然,这些细节方面的事情张居正是不会给朱翊钧说的,但太庙的具体事宜,张居正还是说了。
在大明朝建国之后,大臣便提出太庙中只能有七位皇帝,其原因是古时有“礼有以多为贵者,天子七庙”这个说法,后来,太祖高皇帝朱元璋改了规定,说大明的庙制应该改为九庙。也就是说,除了开国君主之外,不能超过固定的人数九人。
朱元璋去世后,太庙里就已经有德祖、懿祖、熙祖、仁祖四个位置了,等建文帝继位后,又多了太祖和兴宗。
兴宗是朱标,这就已经占了六个了。
靖难之役发生后,朱棣为了让太庙留有自己的和后代的位置,直接把兴宗朱标给挪走了,
等到了明宪宗成化年间,太庙有了德祖、懿祖、熙祖、仁祖、太祖、太宗、仁宗、宣宗、英宗共计九人,孝宗继位后发现又没位置了,就直接将懿祖祧迁出去,加入了宪宗,并在太庙之后建立了祧庙,安放懿祖牌位,太庙牌位则毁去。
按照道理来说,在九位满了,孝宗皇帝应该将德祖移出太庙,将自己的父亲宪宗皇帝安排进去,但,明德祖的牌位“万世”不能被移出太庙,这是太祖高皇帝朱元璋的旨意。
而太祖、太宗的牌位“百世”不能被移出太庙,这也是规矩。
在明孝宗这里就定下了原则,剩下的牌位按照“亲尽则祧”的原则,即谁的血缘关系最远就把谁请出太庙,明宪宗朱见深、明孝宗朱祐樘、明武宗朱厚照入庙的时候就分别替代了懿祖、熙祖和仁祖。
到了朱厚熜这里,想安排自己的父亲,那就只能遵循孝宗皇帝“亲尽则祧”的原则,太祖太宗不能移,只能去动明仁宗朱高炽了。
按照正常礼仪来说,替换仁宗皇帝的应该是朱厚熜本人,可大孝子非要安排自己的父亲进入太庙当插班生,仁宗皇帝就这样成了第一个当过皇帝,被没有当过皇帝的子孙所替代。
在结束为时一个时辰的课程后 ,又到了下课时间。
而这次在张居正行礼完后想要离开的时候,朱翊钧开口喊住了张居正。
“张先生……”
张居正回过头来。
“殿下,还有何事?”
“啊,无事,无事,张先生慢走。”
张居正微微点头,而后走出了房间。
看着张居正的背影,朱翊钧陷入了沉思,沉思之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海瑞。
想在在祭祀的时候,能够见到海瑞,朱翊钧也多了几分期待。
这个时代太美妙了,有张居正,有海瑞……
张居正,海瑞,两个人是两个极端,也是嘉靖,隆庆,万历三朝最知名的臣子。
海瑞是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的极端,有知不可为,非要为之的悲壮,亦有敢为天下先的胸怀。
当然后世野史说海瑞把自己的女儿饿死,纯属扯淡,历史明文记载,其小女儿吃了男仆人给的一个烧饼,海瑞大怒训斥道“女子岂容,漫受債饵,北客女也,能即饿死,方为吾女”,而后,他小女儿听闻之后,绝食而死。
这已经违背人性了,先不说,海瑞是否这么极端,就这个小女孩,能饿死自己吗,还有的说,是关起来活活饿死,那就更不可能了,如何铁石心肠的人,能将自己五岁的小女儿饿死,更何况还高母在堂,他的母亲也不会看到这种事情发生。
这在上一世的朱翊钧见到之后,都是连呼纯扯淡。
现在真正的生活到了明朝,虽然只有两年多,也没有跟海瑞接触过,但他已经能够断定,这个野史一定够野,一定是假的,为了黑而黑罢了,因为李时珍也讲过海瑞,对其评价可远远超过胡宗宪,而李时珍是医生,若是海瑞是干出活活饿死女儿的事情,李时珍也不会对他有那么高的评价了。
而张居正又是一个极端,他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,不受道德的约束,海瑞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,而张居正在万历年间便成了山林中最大的猛虎。
日月山河,万里江山,吾张居正,一肩担之……
这才是真正的大明朝举重冠军。
若是大明朝有十分之一海瑞式的官员,便不需要张居正,但正是因为海瑞只有一个,才迫切的需要张居正的政治改革。
朱翊钧叹了口气,用着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:“大明帝国需要张居正,但中华民族需要海瑞……”
第44章 江山的“山”5
朱翊钧对海瑞的评价非常高,心里面对他的期待也很大,若是有可能的话,他想让海瑞,张居正,两个人都成为他的老师 。
再加上一个外聘没有编制的徐渭,就凑成了三人行。
俗语,三人行必有我师。
这三个人放在一起,那谁能影响到谁呢……
想到于此,朱翊钧又笑了笑,而后背着小手,也走出了房间。
秋越来越深了,而今年冷的也特别快,礼部在十日之前便得到了旨意,安排裕王父子祭祀太庙。
朱翊钧经过了数十天的礼仪教学之后,终于到了告祭太庙的日子了。
这日朱翊钧天还未亮,便被张林叫醒。
醒来之后的朱翊钧揉了揉眼睛,便将四五名婢女人手一个托盘,盘子上放着的是他今日要穿的衣物。
换好衣服后,朱翊钧便被引领着到了其父朱载坖处,父亲的穿戴今日也较为正式。
而后朱载坖又叮嘱了两句,朱翊钧连连点头答应,而后,朱载坖便抱起朱翊钧,朝着裕王府外走去。
父子两人登上了马车,在礼仪官员,以及护卫的带领下前往紫禁城。
两人是在紫禁城中用的早膳,定好的时间到了后,钟声响起,朱载坖便牵着朱翊钧两人朝宫外走去。
而在京各部官员,数百名之多纷纷跟在朱载坖与朱翊钧身后。
此时京城的天空澄澈如洗,阳光倾洒在古老而庄重的太庙之上。
裕王朱载坖与年轻的世子朱翊钧在王公大臣的簇拥下,缓缓走向太庙告祭。
朱翊钧一直回头看着。
那个是英国公,对,英国公,那个是成国公……
走出宫门,不久后,朱翊钧便看到了太庙。
太庙那朱红色的大门紧闭,门环上精雕细琢的古朴纹路,承载着岁月无尽的沉淀,周遭汉白玉栏杆洁白温润,在阳光下闪耀着圣洁的光晕,庙宇的屋顶高高翘起,琉璃瓦如宝石般闪烁着神秘而璀璨的光彩。
而此时太庙之前,也有数百皆穿祭袍的官员,分列两旁。
众人皆神色庄重,到了台阶之下时,跟随的王公大臣便停下了脚步,只有裕王朱载坖与朱翊钧沿着宽阔而漫长的石阶稳稳而上。
裕王朱载坖在前,神情庄重,他身着华丽的祭袍,那祭袍以深紫色为底,上面用金线绣着象征祥瑞的图案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而朱翊钧紧跟其后,他所着的祭袍同样精美华贵,袍袖随风微微摆动,尽显皇室威严。
朱载坖的步伐虽然大,但相对慢一些,是为了等待自己的儿子朱翊钧,而朱翊钧正努力跟上。
京官们则依次整齐排列在两旁,他们也都身着庄重的祭袍,不同的品级有着不同的样式和色彩,彰显着其不同的等级。
虽然张居正教给朱翊钧,登殿之时,不要东张西望,但到了这个时候,朱翊钧好似全部都忘了,他东张西望,像是在找寻什么?
突然,他看到了一个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