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素霞和林宝山两口子猛地站起身,死死地锁定在那个被所有人众星拱月般围在中心的女人身上。
大脑一片空白。
小雪……
王素霞甚至忘记了怀里孙子。
直到婴儿突兀的啼哭声划破空气,她才猛地回神,整个人僵在那里。
哭声在寂静的宴会厅中回荡。
林沐雪高挑冷艳的身影刚好出现在牡丹厅的门外,抬眼时,刚好目光与母亲在空气中短暂相触。
时间仿佛凝固。
她的红唇轻轻一抿,胸口微微起伏。
随即侧身,与身旁的李市长低声交谈几句。
然后,她平静地转回头,目光轻轻掠过佳佳所在的方向,唇角带着笑意,微微颔首:“佳佳,恭喜订婚。”
“谢、谢…”佳佳连忙开口。
所有人都屏息。
林沐雪步伐从容地走入厅内。
洁白的西装在灯光下几乎泛着冷光。
那种“众人让道、灯光追随”的气场,让空气都凝滞起来。
宴会厅里,仿佛只剩下她在光影交错间独自前行。
她的目光沉静,神情淡定。
所有的灯光、呼吸、目光,都落在她的身上。
王素霞怀里,嘟嘟的啼哭声愈发清晰。
亲戚们一时间不知所措。
在人群注视下,林沐雪穿过一张张桌子,走向角落里熟悉又生疏的亲戚席。
“小雪……”人群中,表姐王向彤怯怯地打了个招呼,声音里带着拘谨和忐忑。
林沐雪微微颔首,回应道:“向彤姐。”
随即,她的视线平静地掠过周围那些曾经熟悉,此刻却显得有些陌生的面孔。
“大姨、二姨、舅舅……”
周围所有亲戚,都在惊愕的看着她,呆呆的应上一声,却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光影笼罩之下,眼前的小雪,陌生又耀眼。
她的脚步,最终在自己父母面前停下。
目光从父亲林宝山那张写满局促的脸上扫过,最后落在了母亲王素霞怀里那个哭闹不休的婴儿身上。
神情忽然柔了下来,唇角微微弯起。
她伸出手,指尖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蛋,声音低柔道:“嘟嘟,别哭啦…乖,姑姑回来了。”
嘟嘟依旧在哭,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看向她。
就在这时,彭晓萌快步跑了出来,从婆婆怀里接过孩子,熟练地轻拍安抚,“哎呀,不好意思不好意思,孩子可能是饿了,喂点奶就好…”
哭声渐渐止住,宴会厅重新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。
林沐雪抬起头,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母亲,和周围那些或敬畏、或呆滞、或探究的目光。
胸口微微起伏。
那股积压在心底多年,无法言说的郁气,在这一刻终于被彻底释放了出来。
这感觉,比买下一只限量铂金包、比朋友圈上一千个赞、比任何物质的满足,都更猛烈、更持久、更令人无法自拔。
母亲王素霞张了张嘴,声音干涩地挤出几个字:“小雪…你这是…”
林沐雪轻吸一口气,语调平稳而从容:“我受省政府邀请,代表公司来长安,对‘西部光伏新能源产业集群’项目进行专项考察。欢迎午宴的包厢就安排在了隔壁。刚好,这边是佳佳的订婚宴,我也方便顺路过来参加。”
她的话音不高,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工作安排。
然而,这几句话里所包含的“省政府邀请”、“产业集群”、“专项考察”……
每一个词都像一颗炸弹,震得众人心神俱颤。
片刻的寂静之后,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吸气声。
有人嘴巴微张,半天没合上。
那个他们印象中,在外漂泊、专科、做模特、漂亮却不太“正经”,甚至需要他们“帮衬”的林家二丫头…
怎么两年没见,就变成这样的?
就在所有人仍陷入震惊的缄默时。
一道中气十足、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,从人群外传来:“呵呵,林总,这两位想必就是你的父母吧?幸会幸会!”
人群迅速让出一条道。
李市长在秘书陪同下缓步走入,目光在触及林沐雪时转为亲切的笑意。
简单颔首致意后,他自然地转向一旁怔住的王素霞夫妇,主动伸出手来。
“这次【容流资本】能来长安投资考察,是我们城市的幸运。感谢两位,为我们长安培养出如此优秀的人才。”
王素霞怔在原地,几乎不敢伸手。
林宝山反应慢半拍,慌忙上前,双手去接那只伸过来的手,黝黑的脸涨得通红:“李、李市长…这怎么敢当…”
他们这辈子,连镇长都没正经说过几句话。
此刻,竟然被一位货真价实的副市长,紧紧握着手,口口声声地称赞着。
巨大的荣耀感与不真实感,瞬间将他们淹没,几乎站立不稳。
李市长笑着拍了拍林宝山的手背,语气亲切:“当得的。”
整个牡丹厅,鸦雀无声。
所有亲戚,包括主桌那边赵鹏的亲戚朋友在内,全都紧张地站着,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。
李市长适时转向林沐雪,语气亲切却不失分寸:“林总,省厅和市局的同志都在隔壁等候,你看……”
“工作要紧,我们直接过去吧。”林沐雪微笑颔首,随即看向父母。
她红唇微抿,胸口几不可察地起伏了一下,“我先去处理公务,稍后再回来。”
“诶,好!好!正事要紧!”母亲王素霞连忙点头。
父亲林宝山也跟着“嗯嗯”应声。
林沐雪不再停留,重新挺直了纤细的脊背。
在一众混杂着敬畏、恐惧、惊羡的复杂目光中,与李市长并肩而行,从容步出牡丹厅。
留下一个高贵优雅,让所有人望尘莫及的白色背影。
第720章 装逼装全套
走廊里的脚步声和交谈声渐渐平息。
林沐雪和李市长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隔壁长安厅的门口。
牡丹厅内,那份因敬畏而产生的沉寂,却如同在滚油里滴入一滴水,骤然炸开。
“嗡嗡嗡——”
剧烈的议论声如同蜂群出巢,席卷了整个亲戚席。
“我的老天爷!我刚才没看错吧?刚才真的是李市长?!”
“跟咱宝山握手了!亲自握手了!我滴个乖乖,这得是多大的面子啊!”
“小雪…小雪她现在到底是干啥的?听那话头,是代表啥'资本'来咱们长安考察?”
“我听说是叫…容流资本?哎哟,一听这名字就好厉害的样子!”
…
一时间,所有人都红着脸、瞪着眼。
激动得语无伦次。
一些之前看不起小雪,背地里说她“在外头乱混”,笑她不务正业的亲戚,此刻一个个都变了脸色。
有人尴尬地理了理衣襟,硬挤出笑容:“哎呀,这丫头从小就聪明,我早就说她有出息嘛!”
“是啊,是啊!咱这家子,就小雪最精巧伶俐!”
二姨王素云一把抓住还处于宕机状态的王素霞。
声音都在发抖:“素霞!你个死老婆子!你家二丫头都出息成这样了,你咋一点风声都没跟咱透露?!藏得也太深了!”
“我…我也不知道啊…“王素霞直到此刻,脑子还是一片空白,只能下意识地喃喃自语。
她看向丈夫林宝山那只刚刚被李市长握过的手,脑海里反复回放的,全是女儿小雪那一身耀眼的白色西装、和被大人物们众星拱月般簇拥的画面。
一旁的彭晓萌抱着孩子,脸色苍白,心里却翻江倒海。
一半是冰冷的恐惧,一半是灼热的狂喜。
恐惧的是,她一直瞧不起、背地里没少埋怨和说酸话的小姑子,竟然一步登天,成了她连仰望都看不清的“大人物”。
想起自己之前在家里说的那些刻薄话,做的那些小动作(阻止公婆给钱),生怕被林沐雪秋后算账。
但狂喜也同样真实。
不管怎么说,那总是自己丈夫的亲妹妹。
只要能攀上这根高到天上的高枝,丈夫那份摇摇欲坠的工作、儿子的未来、甚至她自己的工作……
这一切是不是都有了天翻地覆的转机?
她看了一眼身旁同样呆若木鸡的林沐川,暗暗咬了咬嘴唇,立刻有了决断。
她脸上挤出最温柔贤惠的笑意:“哎呀,沐川,我去给嘟嘟喂喂奶,省得他待会儿又在这儿吵到大家。”
说完,她抱着孩子,低着头匆匆离开了宴会厅,走向了酒店的母婴室。
她现在最庆幸的,就是自己还有个在哺乳期的娃娃。
这孩子,怎么说也是小雪的亲侄子。
就算自己之前说了不中听的话,有这层血缘关系在,总归是有个回转的余地和台阶。
就在所有亲戚都沉浸在巨大的震撼和失措中时,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赵鹏一家人快步走了过来。
只是这一次,他们脸上的表情,与之前那种礼节性的疏离和隐藏的傲慢,截然不同。
尤其是赵长宏,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,甚至带着几分刻意讨好意味的笑容。
他径直走到林宝山和王素霞面前,一把握住林宝山那只还无处安放的手,语气里满是惊叹与敬畏:
“宝山兄!你家小雪…不,林总!可真是了不起啊!真真正正的凤凰!”
“刚才人多眼杂,多有怠慢了,我老赵给你赔不是!来,我先自罚三杯!”
说完,他竟然真的端起桌上的一杯白酒,仰头“咕咚咕咚”一饮而尽,喝完后脸颊瞬间涨红。
赵鹏也连忙上前,姿态放得极低,对着王素霞和林宝山微微躬身,声音无比真诚:“姨夫,小姨。刚才实在对不住,怠慢了!”
石梦佳站在一旁,心潮起伏。
从小,她就和那个比自己小一岁、同样漂亮的表妹林沐雪暗暗较劲。
她自认家境、学历、工作都胜过对方不止一筹,也因此始终抱持着一种隐秘的优越感。
可刚才,当她看到那个被市长、省厅官员众星捧月般簇拥着,从光影中从容走来的林沐雪时。
她所有的优越感,瞬间碎得一干二净。
嫉妒肯定是有的,可更多的是难以置信、无法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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