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荒守夜人 第900章

  苍渊,月楼。

  此刻明月高悬。

  四下一片安静。

  林小苏站在月楼之下,内心泛起六个字:怕明月,不登楼。

  这是当日梅九的叹息。

  明月,是他与心上人的甜蜜见证。

  这座楼,是心上人千年所居。

  明月当空,原本该当夫妻琴瑟相合,演绎世间缠绵,他却不敢登楼。

  因为……

  他只要登楼,就乱了那方天地的时间线。

  他的爱妻,生命本已走到尽头,被他强行留住的时间,就会重新启动,爱人的性命也就一步之间灰飞烟灭。

  时间最是无情道,一寸芳华片片飞!

  “殿下可知,梅九为何赤诚待你?”河源仙子的声音幽幽而来。

  “世间总会有一些人,不经意间相逢,就是一世知己。”林小苏道。

  “是的,他的确与你志趣相投,但是,这还不是全部原因,还有一个原因于苍渊甚是忌讳,他未曾告知于你。”

  “什么?”

  “知道明月楼中的那位,是谁吗?”河源仙子神秘地道。

  “谁?”

  “她来自青丘,名叫胡仙,她有个妹妹叫胡姬。”

  林小苏心头大跳……

  胡姬有一个姐姐,与她相别于北楼,她八方寻找未果,只能探得一则消息,姐姐与一苍渊弟子相爱,就此无踪。

  整整三千年,胡姬未曾放下对姐姐的执念。

  她找到的消息是对的,她姐姐的确跟苍渊子弟相遇相爱,但是,谁能想到,她姐姐被心上男人一剑斩了三千年寿元,被封禁于月楼之中,定格时间,定格空间,无法踏入世间半步。

  “竟然是她!”林小苏轻轻吐出口气。

  “她当日斩道遭劫,失落灵域,被一对老人收留,胡仙重情重义,认其为义父义母,这对老夫妇因为擅自插手天道之罚,被苍渊长老团判斩立决,梅九赴灵域执法,胡仙不忍父母因她遭劫,挺身而出,代父母挨了一式时光剑道,被削去三千年寿元。梅九误伤爱人,对青丘有着补过之心,得知你是爱人之妹夫,从一开始就视你为至亲。”河源仙子轻轻一叹:“所以,定王殿下,如今他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,我希望你能更改这个结局!”

  林小苏目光慢慢抬起:“河源仙子,这世上有你,实是幸事也!”

  “因为我送了你一个媳妇么?”河源仙子轻轻一笑。

  林小苏也笑了:“媳妇就别提了,估计她吞了我的心思都有……但是,不得不说,这是一个不坏的结局!”

  他能在魔主被杀之后,未引起苍渊警觉,让他顺利走到今天。

  并不是苍渊缺乏警惕性,并不是苍渊没有追溯链条、还原真相的本事。

  而是因为河源仙子和梅九。

  他们二人设下了一个延时战略,为他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窗口。

  他成功地三花聚顶,五气朝元。

  却也一步走向矛盾的另一个极端:与苍渊不死不休。

  梅九刚刚还在叹息:“我们成了苍渊的罪人。”

  是的,世间事就是如此的有得必有失。

  他们将情义给了林小苏,却也得承担苍渊罪人之称号,这本是一个无法解套的死结,但河源仙子还是解了。

  她站将出来,以一个子虚乌有的“翁婿”关系,让激烈到孤注一掷的战事,有了另一种匪夷所思的变局——他与苍渊达成共识,化敌为翁婿。

  这一切,都源于河源仙子的妙手。

  没有她,环环都是死结。

  有了她,所有环节都在最关键的时候,实现了转换……

  所以,林小苏才由衷地告诉河源仙子:这世上有你,真是幸事!

  是他之幸,亦是苍渊之幸……

  月楼之中,两人紧紧相拥。

  “九哥,千年来,你第一次来见我。”胡仙泣道。

  “我不敢见你!”梅九喃喃道。

  “因为只要你踏上月楼,我就会永远离你而去。”胡仙道:“但是九哥,能够死前见你一面,我很开心,此生无憾!”

  她笑了,虽然眼中尚有泪,但笑容还是冲破了千年悲凉,露出了灿烂与惊艳。

  梅九静静地看着这幅面孔,似乎要记住她脸上的每一寸每一分。

  胡仙手轻轻一推:“好了,此生心愿已足,九哥,你去吧!”

  梅九没有动。

  “九哥,你走!”胡仙急了。

  梅九缓缓摇头:“我不走了!”

  “不行!我……我已经感受到了时间的末路,我很快就会苍颜鹤发,我不想你记住我的苍老,我希望在你心中,我还是那个初下青丘的胡仙!”

  “但愿时间如昨日,只是我们一个美好的期待,但是仙儿,我不想活在昨日,我想跟你直面未来!轮回道上,你我同行吧!”声音一落,梅九抬手,三根手指落在自己的额头,一瞬间,他的头顶,出现了三根白发。

  “九哥,你……你自斩寿元?”胡仙全身大震。

  “爱妻因我一剑,而寿元到头,现在我自斩三剑,寿元也到头了,莫要再推我离开,我也不推你离开,你我并肩,走一走时间尽头的那段路……”

  他的声音,开始变得苍老。

  而胡仙,额头也出现了白发。

  时光如流水,带走两人一世纠葛,也带走他们所剩无几的时光……

  突然,月楼之中,一灯如豆。

  灯光之下,一条人影慢慢显现……

  熟悉的俊逸风流,熟悉的眼底温馨。

  梅九苍老的目光抬起,静静地看着他:“你我已经喝过酒了,此生永不相见!”

  林小苏也静静地看着他:“当日一杯酒,我希望你不会出现在两界争锋的战场。但今日,已经没了战事。所以,我郑重邀请你和姐姐,来喝一顿……我与胡姬的新婚酒。”

  胡仙垂垂老矣的眼睛,猛然睁开,她的眼中,有了最后的神彩,妹妹胡姬,或许是她这辈子最后一份牵挂。

  这一刻,送到了她的面前。

  “时光如流水,一去不复回!”梅九轻轻一笑:“兄弟那杯酒,请恕为兄喝不了了……”

  “不!这杯酒你得喝!胡仙姐姐,你也得喝!”林小苏手指轻轻一点,点在二人的额头……

  这一指下。

  梅九和胡仙的头发突然由白而黑。

  逝去的寿元飞速回流。

  他们脸上的苍老憔悴,似乎只是过眼云烟。

  片刻时间,返老还童。

  “兄弟,你……你竟然……竟然逆转时间!”梅九一弹而起。

  林小苏笑了:“你们的轮回之门,我已经关闭,至少三千年内,莫要想了……”

  梅九怔怔出神。

  他是专修时间法则的。

  他一直未能踏破逆转时间这一步。

  或者说,叫不敢!

  而林小苏踏出了。

  而且根本没有天罚。

  只因为一点,薪灯之下,他为天道!

  即便此方世界天道,也对他无能为力。

  月楼之下,河源仙子脸上,终于露出了笑容……

  全盘谋划,终局终于出现了。

  所有的一切,俱都如愿!

  梅九、胡仙、林小苏同时落在她的面前。

  三人同时一笑。

  “请入如昨阁!”梅九手轻轻一抬,一阁建成。

  与当初的如昨阁一模一样,然而,阁外风光有所不同。

  当日阁外,处处有时光之无奈。

  今日阁外,只有明月当空。

  当日明月楼,他不敢登。

  如今佳人在侧,千年来第一次自由行走于月光下。

  三杯酒相敬,一派平和喜乐。

  突然,空中红影一闪,一个满脸冰霜的美女凭空出现,卷起一股狂风……

  “端木师妹!”河源仙子心头微微一跳。

  “河源师姐,以前我将你当姐姐的!”端木残死死地盯着她:“但你做了什么?”

  “没做什么呀?我正准备给你做点新奇的嫁妆呢……”河源仙子眨巴眼睛。

  准备嫁妆,你这是在我伤口上撒盐!

  本姑娘没惹谁,没犯谁,凭空就被你这个臭师姐给许人了,你看谁家师姐是这样坑人的?

  端木残狠狠跺脚。

  紧接着,她目光投向林小苏:“姓林的,你少在那里乐呵。”

  林小苏很无辜地眨眼:“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乐呵?……我满脸都写着尴尬,你没见着?”

  梅九和河源仙子对视一眼,都笑了……

  端木残咬牙切齿:“别以为河源师姐把我给卖了,我爹娘不负责任地表了态,我就必须得做你媳妇,我早就给自己的夫婿设置了一个硬性标准!达不到这个标准,想当我的夫婿,门都没有!”

  “什么标准?”林小苏道。

  “我的夫婿必须是盖世英雄,必须压得住本姑娘……”端木残手一起,一拳当头而来。

  河源仙子吁口气:“那没事儿了……”

  梅九哈哈大笑:“兄弟,打啊,压着她打!”

  “我靠!这都什么事!”林小苏摇摇头,手一起,接住她的拳头。

  轰隆,两条人影直接升空,嗵地一声落在一座深渊之中,水花四溅……

  深渊之中传来端木残的大叫:“合道掌!”

  “湮星指!”

  “乱天轮!”

  “焚天炉……”

  十一项大神通使用了个干净。

  然并卵!

  林小苏手一伸,抱住了她,抱上她的瞬间,端木残所有神通全部清零,她气急败坏,一口咬上了他的唇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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