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荒守夜人 第82章

  “若水说的。”

  “鹤来轩珍品可不便宜,谢谢了!”丁母手轻轻一招,唤来左边一个侍女,随手将这两只盒子递给侍女,示意她收起来。

  侍女躬身而退。

  “来,小苏,这边坐!”丁母轻轻招手,将他带到正厅。

  侍女送来香茶。

  香茶在杯中根根直立,上面似乎汗毛毕现。

  最顶级的白毫。

  “小苏,你家里做什么的?”

  丁若水靠在林小苏身边,当着依人小鸟呢,这会儿开口了:“妈,他家做的是生物工程季节性培育……”

  “生物工程季节性培育……”丁母略略思索:“听着似乎还不错,具体做些什么?”

  林小苏微笑:“种菜!”

  “种菜?”

  “确切地说,我爸在外面工地上做工,种菜也是我妈一个人种,一年的产量可能有个几千斤,但这年头,菜不值钱,产值最多两三万。”

  旁边的侍女眼睛睁大了。

  丁母有点吃惊:“那你……你还买鹤来轩的珍品?花这么多钱,不心疼吗?”

  “这钱是若水出的,哪轮到我心疼啊?”

  丁若水直接将额头握住了,眼神游离……

  丁母一幅又是好气,又是好笑的表情:“小苏啊,你实在很坦诚。”

  “我觉得世上最蠢的事情,就是在富人面前打肿脸充胖子。”

  “说实话,一般人在我面前想充胖子我也看得出来,但我很奇怪,我没看出你有什么底气不足的地方,你如果厚着脸皮充这个胖子,我可能真的看不出来。”

  林小苏笑了:“因为我本来就底气很足。”

  “底气在哪里?”丁母来了兴趣。

  林小苏道:“底气当然来自于若水,若水这样天仙一般的人物都能看上我,我有什么理由不自信?”

  丁母愣住了。

  良久,她站了起来,走到茶几旁边,按下一个按钮:“小礼,老忠!上来,女儿的男朋友来了。”

  “男朋友?她还能有男朋友?”按钮下面传来一个男声。

  “嗯,这男朋友蛮可爱的,心理素质特别强……”按钮弹起,丁母转身:“你爸马上上来了,让他陪你们聊,我去安排饭。”

  她施施然出了大厅。

  丁若水和林小苏大眼瞪小眼。

  丁母对女儿这个男朋友,最真实的感触明明是“脸皮厚”,但她偏偏不说“脸皮厚”,硬是找着了一个闪光点叫:心理素质强。

  这就是修养!

  这就是素质!

  丁若水瞄瞄厅外:“我妈的这一关好像过了?”

  “自信点,不是好像!”

  “又来一个自信……你真那么有自信?”丁若水妙目流转:“就因为我喜欢上了你?”

  “这是原因之一!”

  “原因之二呢?”

第92章 赏画说人生

  “原因之二自然是钱了,所谓人是英雄钱是胆!”林小苏道:“我家跟你家如果成为亲家,我们两家财产平均数高达50亿开外,你想想,全大夏有多少人能到这个数目?达到这个数目的家庭,哪家后辈出门,不将脑袋昂上天?”

  丁若水轻轻按住了额头,一声呻吟:“你是懂‘平均’的!”

  后面的侍女目瞪口呆。

  夫人看问题真是精准啊,这女婿,脸皮的厚度着实匪夷所思,哦,不是,心理素质真的强……

  厅内,电梯的声音轻轻一响,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。

  此人,大约四五十岁年纪,头发有几许花白,戴幅眼镜,斯斯文文。

  林小苏和丁若水同时起身,迎上。

  “爸,他是小苏。”

  “叔叔好!”林小苏微微一笑,与这位传奇人物握手。

  丁礼忠打量了他一眼,微微点头:“来,那边坐。”

  “爸,要不,书房坐吧!”丁若水道:“他挺喜欢字画的。”

  “哦?年轻人喜欢字画的可不多!”丁礼忠道:“我恰好收藏了一幅韩属春的画作,知道韩属春吗?”

  丁若水心头猛地一跳。

  跟老爸看来是缺少默契啊。

  你真听不出来我让他进书房的意思?

  书房是整个别墅唯一能够放心谈话的地儿。

  你竟然直接问韩属春?

  韩属春是四百年前的古人,画坛上其实并不特别出名,不是这一行的人,有可能压根儿就不知道。

  你随口一考,他出个洋相,还有什么理由进书房谈正事?

  林小苏张口就来:“不知道叔叔收藏的是他早期作品还是晚期的?”

  “早期!”

  “早期好啊!”林小苏道:“韩属春这人跟画坛上其他人不一样,一般人晚期作品是毕生技艺之大成,越是晚期越好,而他恰恰相反,早期作品刚烈非常,中期人生陷入困局,悟出了刚过易折的人生大道理,画风突变,虽然看起来后期作品更成熟,但却失去了他独有的特性,反而泯然众人,这大概也是他在画坛默默无闻的真正原因。”

  丁若水眼睛睁大了……

  你小子难道做过功课?

  不然的话,你怎么会对韩属春这么了解?

  丁礼忠眼睛亮了:“走!到书房看看……”

  收藏,是他的兴趣。

  想看到他的收藏品,可是需要资格的,唯有真正懂的人,才能欣赏。

  二楼书房,门无声地开启。

  林小苏面前呈现出最完美的书房特性。

  书架两排,全是乌木打造。

  架内之书,有精装书,也有线装书,线装书,可是非同一般,甚至某一个朝代的线装书,一页就可以换一辆车。

  他的架子上,线装书至少二三十本。

  如果这些线装书不是有意仿古做旧的话,光是这几十本书就价值连城。

  乌木筒里,装着十几个卷轴。

  丁礼忠拿出一幅,展开,画上最显眼的是一把长枪!

  染血的长枪,枪尖断为两截,地上的石头轮廓分明。

  天是灰的。

  地是黑的。

  一个将领满脸血污,身上衣衫残破,唯一画出来的半只马蹄,也是残缺的。

  单以画而论,这没有多大的美感,甚至给人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。

  “知道这幅画,画的是哪场战役吗?”丁礼忠又一次发问。

  丁若水眉头都皱了起来。

  画道,是她的专业。

  她知道韩属春,也知道这幅《断枪图》,但要问这画,画的是哪一场战役,她也答不上来,老爸这书房里接待过的文化名人也算不少了,精通画道的大师级人物,也未必能够回答这个问题。

  他这要是还能答,那就真见鬼了。

  林小苏道:“韩属春的画风,还有一个特点,那就是笔墨极尽夸张渲染,细节却处处彰显真实,此时将领身上穿的是秋衣,而地上却有积雪,远方隐有雪山,不是冬季,却有冬季的景致,只能是秋天的北部边塞。他平生感触最深的七场战役中,唯有一场战役符合这幅画的时间、地点,那就是……小金川战役!”

  丁礼忠真正吃惊了:“美院陈林教授也看过这幅画,他的判断是小金川、涌门关二者必有其一!你为什么排除了涌门关?涌门关才是他亲身参加,而且平生感触最深的战役,因为他的兄长战死在涌门关。”

  “涌门关的确也符合这战场全部的场景,但是,韩属春曾经在一封家书中写道:涌门关,兄长断魂地,家运转衰时,是故,下笔千回,未敢落墨。他自己都说了,涌门关,他不敢落墨,他都没画过涌门关,又哪有这幅《断枪图》?”

  丁若水皱眉:“家书?你在哪里见到的这封家书?”

  “我们相见的那个图书馆,有一本书叫《历代名人录》,里面有记载的。”

  丁礼忠哈哈大笑:“如果陈林教授今天在,兴许他会敬你一杯,我这幅画,他研究了足足一个星期,可惜他未曾看过《历代名人录》,所以连他都无法定论……来,再看看其他的。”

  其余的画作,林小苏也看了,每一幅都是珍品,每一幅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。

  一筒画看完,丁礼忠简直视他为知己。

  丁若水在旁边内心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。

  这就是侦探?

  博闻强记到了这种程度?

  为什么对画这么精通呢?

  难道是因为当初的自己,提起了他对画的兴趣?

  看了画,林小苏目光被书桌后面的一块石头吸引……

  这石头,造型很古怪,象是一个老人,仰望苍穹。

  底座上,三个字:沉思者。

  林小苏围着这石头转了一圈,神态有些许异常。

  丁礼忠道:“你对翡翠也有研究?”

  是的,这块奇石,不仅仅是造型古怪,它还不折不扣是一块翡翠原石。

  林小苏轻轻点头:“稍微懂点。”

  “那你看出来这是哪个场口的料子吗?”

  “均江老料,均江老料也很特殊,别的场口皮壳越细越好,而均江老料皮壳就得是这种砂岩的,粗黑深沉,黑米糊浆,代表着里面充分内化。”

  丁礼忠目光闪烁:“除了这个,你还看出了什么?”

  “沉思者,这个名字取得好。”

  丁礼忠皱眉:“明明是仰望天空,给他取名叫沉思者,真的好吗?”

  林小苏道:“低头而思是思,仰头而思又为什么不是思?相比较而言,我个人更喜欢仰头而思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因为人啊,只有抬起头来,才会在无极限的天地面前知道自己的渺小。才会真正顺着彼岸星河的指引,而步步向前。”

  丁礼忠轻轻吐口气:“这名字是我取的!这也是我写下这三个字时的本意!”

  做基因技术研究的人,每一步其实都是踏前人之未踏,每一步都充满未知,唯有怀有“天地无穷,我如蝼蚁”的心态,才能提醒自己谨慎行事,避免坠落万丈深渊……

  警醒自己!

  这才是这幅奇石放在书房的真正原因。

  丁若水心头微跳……

  她当然也见过这幅奇石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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