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：秉灯人
因为按照顾书砚描述的，他和黎帝在涿鹿龙窟中的表现，黎帝在智商和赌性上几乎是碾压他的。
黎歌能肯定，他一定是黎帝的儿子，他们的思考方式太像了。
做事风格更像——不是在梭哈，就是在攒钱准备梭哈。
这个女人显然和林鹿溪一样，觉得黎歌是顾书砚的私生子，黎帝只是作为顾书砚的兄弟，帮忙打了十几年的掩护。
黎歌想想就有些后怕，原来自己这十八年间，一直有个盖世强者冰冷地盯着自己么？
听见黎歌说的话，女人手中长枪边缘的点点星光，顿时变得暗淡了些。
显然，她对顾书砚的智商也不太有信心。
“他不是你亲爹，你拼命救他做什么？”女人站在半空中，俯瞰黎歌。
黎歌愕然，指向自己的胸膛：“我是长城铁军的军团长，大夏的守护神，你现在随便抓一个平民，我也会死追不放的。”
“为了一个平民死追不放？哪怕对手是圣者？"女人冷笑，显然不信黎歌这冠冕堂皇的话语。
“我又不是没杀过圣者。”黎歌潇洒地一笑，扯下身上残存的破布，躯干与双臂上，那钢浇铁铸般的肌肉，在长枪的星光照射下熠熠生辉。
“代价很大的。”女人摇头，“回报却很小，大概率只能换来他们家人的磕头感谢，或者一面锦旗，毫无利益。”
她慢慢下降了一点高度：“而你黎歌，表面上盖世英雄，其实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。”
“一句谢谢，真的是很小的回报么？”黎歌看着自己的满身肌肉，“每个男孩子，小时候看奥特曼，最大的梦想不就是在人们绝望的时候，在世界的注视下变成光，然后逆转既定的命运吗？那时候我们连磕头和锦旗都不需要，只要几声鼓掌，一声谢谢。”
黎歌笑了，笑得很真诚：“可能我才十八岁，还来不及忘记，这还是我最大的梦想。”
女人看了黎歌很久。
“你不是顾书砚的儿子。”女人开口，她似乎是确定了，“那杂种生不出这样的儿子。”
“那个……姨……”黎歌小声，“你骂顾叔的同时，似乎把绫姐也骂了。”
“然后……既然您是绫姐的母亲，咱们是不是……”黎歌看着还在空中的女人。
女人缓缓落地，手腕微微一紧，长枪崩成满天星光，消失不见。
“你怎么猜出来的？”女人站在黎歌面前，保持三步距离，“姓顾的提起过我的存在？”
“没有。”黎歌摇头。
女人狐疑地看着黎歌。
黎歌长舒一口气：“首先，江万里跟我说过，那个拥有《六壬伐魔》的强者，是从长城守望出去的混乱阵营。”
"我听声音，你和顾书砚的年龄段应该差不多。"
“当年大夏一共也没几个天行者，每个人都是生死与共的战友，所以你们肯定认识，而且熟悉。”
“第二，顾书砚是怎么拿到《六壬伐魔》残本的？这种级别战技的承载物，就算是没有了文字和能量，也应该放进长城守望的博物馆里——只有一种可能，那时候你与顾书砚的关系极好。”
“第三，既然你们关系极好，为什么要袭击顾书砚？你是混乱阵营，顾书砚也是，你们很可能同属于混乱病栋，那就更没有互相攻击的理由了。”
“第四，两个圣者级别的战斗力，修炼到这一步不容易，不会轻易冲突。除了生死仇敌，也只有感情纠葛能让圣者放下理智。”
“第五，他刚才跟我说‘我要死了’，他大概是知道您来了，明明有机会跑，为什么不跑？应该是想直面这段孽缘吧！
“第六，我来了，他跑了，大概是觉得在我面前公布当年的破事，实在太丢人吧！”
“所以，我觉得你们之间大概率是有一段浪漫岁月的，所以才会对我动手，却没下死手，有点像是发泄情绪。”
“您可能觉得我是顾书砚的儿子，所以今天对我下了狠手，但顾绫这些年却活得潇洒快活。”
“顾绫一天只有几次算命的机会，却整天在金陵城最危险的角落来回穿梭，恐怕不止是他爹的原因。”
“综上所述，我赌，您是顾绫的母亲。”
女人再看了黎歌两秒，然后摇头：“你根本不可能是顾家的人！”
这一次，女人的心中无比笃定，顾家两个人凑不出一张高中文凭，他们的脑子和黎歌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上！
至少他们不可能在生死搏杀中，在圣者压迫下，把那么多线索清晰地串联到一起。
“所以，姨。”黎歌趁势问出一个问题，“你到底是什么身份。”
“宫飞燕，前大夏东南海事大学校长。”女人开口，“当然那只是曾经的荣耀，现在我只是——顾绫的母亲。”
虽然已经确认了99%，但对方真的亲口说出来，黎歌还是感觉惊骇。
顾绫一直以来都很照顾他，作为回报，他也尽可能用自己的身份为顾绫提供着神衍者直系亲属级别的庇护。
但今天他发现，顾绫的后台里，他才是最不起眼的那个。
这个粉色长发的机车女孩，原来是这个世界第一等的富二代啊！
他顿时想起当年，顾绫初中班主任气急败坏指着她的鼻子骂的场景:“上学看《道德经》，下课玩滑板，你毕业了能干什么？靠你那个开破店的爹和不知道去了哪的妈？靠得住吗？！”
靠得住啊，老师！那可是两个圣者啊！！！
“那么现在，您在混乱病栋是什么身份呢？”黎歌追问。
宫飞燕摇头，表示没有。
这一次轮到黎歌狐疑。
宫飞燕十几年前就是天通强者，现在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圣者了。
传说混乱病栋有两位圣者，黎歌一直觉得六壬伐魔的拥有者就是那双圣之一。
怎么会……难道这位强者这么多年一直独来独往？
“您……是现在没有身份吧?”黎歌眯眼，他想明白了一件事，“姨，别跟晚辈玩文字游戏啊。”
宫飞燕看着他，继续沉默。
黎歌发现顾绫的母亲很喜欢沉默，她的沉默就代表着肯定。
黎歌乐了，他想明白了。
“我在跨越空间通道前往海岛的时候，顾叔曾经藏在空间角落看着我，他说，他和G先生的关系不好，怕G先生对我下手。”
“他为什么会担心一个接受大夏委托的人，当着夜无归、江万里、沈昭文三位圣者的面，对大夏的未来之子动手？”
“除非……”
第332章 混乱病栋的真相
“混乱病栋有两个G先生。”宫飞燕开口，打断了黎歌的疑问，“一个叫老鬼，一个叫小鬼，老鬼创建混乱病栋，小鬼将他发扬光大……老鬼才是那个空间传送师。”
黎歌一愣，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猜错，没想到G先生另有其人。
“为什么自称为鬼？”黎歌疑惑，“混乱病栋里，又是病栋，又是鬼，为了保持病栋的神秘感？”
“其实混乱病栋就是一座巨大的坟。”宫飞燕开口。
“坟里都是鬼。”黎歌似乎是理解了，“因为鬼，见不得人。”
宫飞燕微笑，点头，也不知道黑缎缠绕的笑容里，是否藏着苦涩。
“其实混乱阵营菁英级之上的天行者应该不需要屠杀人类来获得生命。”黎歌由衷感慨，“人们对于混乱阵营，有些过于紧张了。”
“就算普通人能相信混乱阵营，混乱阵营也无法相信其他天行者。”宫飞燕摇头，“一个丁等天赋的天行者，看见一个高等天赋混乱阵营的伤员，心中会不会有一秒产生邪念——杀了他，30%几率获得他的天赋！十个产生邪念的人里，应该有一个人，会付诸行动的吧？”
“这就是混乱困局，一旦混乱阵营者的身份被公布，哪怕他本身心地善良，但自己也会生活在恐惧中惶惶不可终日！”
“如果你是混乱阵营，又拥有凌霄级天赋，你怕不怕战场上随时有人向你的后背开枪？”
“所以，我们把混乱阵营的聚集地命名为病栋……每个混乱阵营，都是高度敏感的精神病患者。”
宫飞燕低声轻语，娓娓道来。
黎歌以前一直觉得“混乱病栋”这个名称很中二。
但听了宫飞燕一番话，再也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名字了。
“我们觉得，混乱阵营就是规则对人类开的一个玩笑。”宫飞燕摇头。
“是病毒。”黎歌忽然开口。
宫飞燕一愣。
“如果世界是一个平衡的系统，那么混乱阵营就是植入系统的病毒！”黎歌说出了自己对混乱阵营的理解，也是他对自己的理解。
“混乱阵营的存在，放大了人性，紊乱了整个系统。”黎歌长长吐出一口气：“混乱病栋做得最正确的选择，就是将混乱阵营集中到一个地方，与人类彻底分割开来，相当于病毒进行了自我隔离。”
“是的，大洋洲野兔、袋鼠，灰狼等等，可以让我们的寿命无限增长。”宫飞燕点头，“但现在，大洋洲的野生动物不够了。”
黎歌一愣：“大洋洲不是野生动物泛滥么？光是野兔就有几亿只！”
“是的，从前只有天行者才是混乱阵营，全世界合起来也没多少混乱阵营人类。”宫飞燕轻叹一声，“但这一次不一样，上万混乱阵营被送到澳洲……你知道一只野兽能提供多少寿命么？”
黎歌不清楚，他还没成为天行者时，就已经击杀了四个孽族，一路神挡杀神，根本不需要关心生命的余额。
宫飞燕的语速加快：
“一只蚂蚁，0.01秒，一只蟑螂，0.5秒，一只野兔，20分钟……想活一年，要扛着枪击杀26280只野兔！”
“一个人18岁成为混乱阵营，如果他想顺利活到78岁，那么他至少需要杀死157万只兔子，一万个人，需要上百亿只兔子。”
"把澳洲所有草场啃成沙漠都供养不起那么多的兔子！"
“按照你的见解，大洋洲是我们给病毒设立的防火墙，但是病毒冲出防火墙已经势在必行。”
“你觉得人类能接受么？能接受病毒冲破系统，能接受我们这些鬼怪横行人间么？”
宫飞燕一口气说完了，然后他等待着黎歌的反应。
而黎歌开口：“百鬼夜行闯入人间闹市，却发现人心里的鬼，比街上的鬼还多。”
宫飞燕愣住。
她以为黎歌会明智地说“不能”。
也猜想黎歌或许会天真地说“能”。
但她没想到黎歌说了这样一番话。
是的，人心中的鬼，比鬼怪本身更可怕。
可这怎么会是一个春风得意的年轻人说出来的话呢？
他刚成年就成功了啊。
当你成功的时候，当你红火的时候，身边全是好人，所有人都会把你高高捧起。
而黎歌，明明“不是”混乱阵营，却表现得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混乱。
“你这样出道便是巅峰，一路上众星捧月的人，也知道人心叵测？”宫飞燕侧目看向黎歌，“知道人心叵测，你还那么热血沸腾？”
“所有智慧生物，都会在危险面前抱团取暖，在富足之后分道扬镳或者明争暗斗。”黎歌低语，“翻遍高中历史课本所有内容，无非就是六个字‘活下来’、‘活得好’，每一个个体都在为这六个字，竭尽全力。”
“茫茫历史上，有那么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，想冲破这个定律，他们想让所有人都活下去，让所有人都活得好。”
“这样的人就能称之为伟大。”
宫飞燕若有所思：“所以你也想伟大，也想青史留名？对了，你曾经在电视讲话中说过，你贪名，想要一个千古流芳。”
“我不想。”黎歌干净利落地回答了三个字。
“那你这一路上激情洋溢地都在干嘛？”宫飞燕疑惑。
“干修道院啊。”黎歌乐了，“把人类凝聚在一起，能把修道院干了。”
他说着，抬头看着黑暗甬道的天花板：“把世界团结在一起，或许能把高等文明也干了。”
“高等文明？”宫飞燕也随着他的目光抬头，“每个人知道他们存在的时候都不服，每个人都想挑战，但越修炼，越觉得他们恐怖……对我们来说，他们真的是天命。”
“那我就做下一个不服的人。”黎歌笑得坦荡，“输了、死了都不是终点——如果没人敢不服，就算是人类文明走到了终章。”
“如果老鬼在这里，他会跟你喝酒做兄弟的。”宫飞燕长叹。
她觉得老鬼会喜欢黎歌，因为这个少年——很爽！
“所以老鬼在哪儿？”黎歌看向宫飞燕，“我也对创立混乱病栋的人很感兴趣！”
独霸一洲，自成王国，封锁混乱阵营，这需要壮士断腕的决心。
再到成为全世界地下交易的枢纽，成为世界第三大势力，这需要多么恐怖的操作？
黎歌很想知道，他是怎么做到的。
“死了。”宫飞燕干净利落地回答了两个字。